日本交易所集团是全球最大的交易所集团之一，由东京证券交易所（下称“东交所”）、大阪交易所、东京商品交易所等构成，其中东交所从上市公司的数量、规模、交易额等来看，都位居全球前列。
近年来东交所一直致力于改革。例如，在去年，它实施了60年以来的最大规模改革。一系列变革仍在持续。7月初，日本交易所集团推出了一个全新的股票指数——JPX Prime 150指数。JPX Prime 150指数跟踪了150家在东交所上市的企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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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界好奇的是，过去一年来的改革带来了哪些变化？当前东交所在流动性、活跃度和融资能力方面表现如何？东交所在推动亚洲IPO业务方面取得了哪些进展?围绕着这些话题，近日，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对东交所代表取缔役社长岩永守幸进行了专访。
岩永守幸。资料图
《21世纪》：近年来，东交所在流动性、活跃度和融资能力方面表现如何?
岩永守幸：在流动性方面，东交所一直表现良好。截至今年3月末的统计数据显示，东交所是继纽约证券交易所(NYSE)、纳斯达克(NASDAQ)、上海证券交易所(SSE)、泛欧交易所(Euronext)之后，以5.6万亿美元的市值排名世界第5位的主要证券市场。就日均交易额而言，东交所也是全球十大流动性最高的市场之一。东交所的交易中，境外机构投资者是交易主体，约60%的交易金额来自境外机构投资者，东交所约30%的股份由境外股东持有。
最近，日本市场备受外界关注。今年，日经225指数一直呈上升趋势，6月16日达到33760点，这是自1990年7月26日以来33年来的最高水平。同一天，TOPIX指数也达到了2300.36点，这是自1990年8月3日以来33年来的最高值。
从3月末到6月初，外国机构投资者连续12周实现净买入。继美国著名基金经理公开表示将增加对日本的投资后，市场对日本的投资也似乎在加速。导致该现象出现的原因有很多，包括对日本的通货膨胀和利率政策变化的预期、日元贬值等。
此外，日本政府正致力于推进“国民资产收入倍增计划”和NISA（少额投资非课税制度），随着个人税收节税账户的扩大，预计散户投资也会有所增加。在日本，价值2000万亿日元的家庭资产中约有一半是银行存款。一旦这些资金开始流入资本市场，市场的流动性将发生巨大的变化。
东交所在提高市场流动性方面，也率先做出了一系列举措。例如，提高市场对日本国内外投资者的吸引力，并为企业提供融资机会；将注意力集中在产品、投资者和规章制度；就产品而言，东交所致力于扩大产品规模，提高产品质量。
在投资者方面，我们致力于扩大投资者的范围，邀请各种类型的投资者加入。在规章制度方面，我们会不断研究和修订我们的规章制度，让投资者和公司更容易进入市场。另外，东交所虽然已有多种上市ETF产品，但同时也在增加无挂钩指数ETF（所谓的主动型ETF）产品种类。在美国，主动型ETF产品很受市场欢迎，而日本市场目前只允许指数管理，因此东交所正在扩大其ETF产品线。
自今年6月起，东交所缩小了适用于TOPIX100指数成分股的最小报价单位，目的是通过缩小卖出和买入的报价单位来减低投资者的交易成本，这被认为是一项有利于包括散户投资者在内的广大投资者的措施。
东交所通过IPO和市场融资，为企业提供了充足的融资机会。虽然去年全球IPO市场疲软，但东交所新上市公司的数量保持在100家以上，2020年为102家、2021年为136家、去年为108家。我们认为企业对IPO的需求依然强劲。截至今年5月底，已有35家企业完成上市。
为促进日本经济的可持续发展，有必要为众多新兴产业的承载者——初创企业，从成立、顺利融资、成长，到实现IPO和上市后的发展创造条件。我们将继续着力营造有利于创企成长的环境。
《21世纪》：东交所董事会改革的原因是什么？在过去的一年里，改革产生了什么样的效果?
岩永守幸：过去十多年来，东交所一直引领着公司治理改革，因为上市公司适当的公司治理结构是股票市场具有吸引力的基础。特别是在日本，进行公司治理改革不仅是为了企业的内部管理，还是为了实现企业的中长期持续增长和价值提升。因此，建立适当的公司治理结构至关重要。
东交所从1999年要求上市公司改善公司治理开始，2004年制定上市公司公司治理原则、2006年将公司治理报告制度化、2009年引入独立董事制度等，不断推进各项改革举措。
2012年，基于安倍经济学的“第三支箭”（增长战略），日本政府开始关注公司治理改革，并于2015年制定了《公司治理准则》，概述了上市公司有效治理的主要原则。该准则已于2018年和2021年进行了两次修订，上市公司正日益意识到治理的重要性。
东交所基于后续会议的讨论，2021年修订了公司治理准则中的一项为“提高董事会的独立性”。董事会将制定企业战略的大方向，建立支持高层管理人员适当承担风险的环境，并对董事和管理层进行有效的监督。因此，董事会的独立性和客观性对于董事会履行其角色和责任至关重要，不受管理层的影响。
为确保董事会的独立性，东交所修改了以下内容：在Prime市场上市的企业至少任命三分之一的独立董事；设立提名薪酬委员会，Prime市场上市公司任命多数独立董事加入委员会；公布在管理战略中董事应具备的技能（知识、经验和能力）以及各董事技能之间的相应关系；任命其他公司具有管理经验的管理人员担任独立董事。
与十年前相比，独立董事的数量显著增加。2012年，约20%的东交所一部上市公司拥有两名或两名以上的独立董事。目前，99.2%的Prime市场上市公司至少有两名独立董事，92.1%的Prime市场上市公司至少有三分之一的独立董事，这表明上市公司的治理改革正在取得进展。据了解，人事推荐及薪酬委员会也正在进行类似的治理结构改革。
Prime市场上，79.7%的上市公司设有审计委员会和自愿设立的提名委员会。自愿设立的提名委员会由超过半数的外部董事构成的上市公司比例为88.7%。另外，81.6%的上市公司设有审计委员会和自愿设立的薪酬委员会。自愿设立的薪酬委员会，有超过半数的外部董事构成的上市公司比例为88.2%。
治理结构改革的进展在一定程度上强化了上市公司的成长性。东交所希望鼓励日本企业实现中长期的企业价值提升和可持续增长。
截至今年5月底，Prime、Standard和Growth市场的最新市值分别约为754.2万亿日元、23万亿日元和7.6万亿日元，自市场结构调整后的去年4月底以来一直呈上升趋势，三个市场总计上涨约10%，我们希望看到市值的进一步变化。
《21世纪》：有1841只成分股被纳入东交所新设的Prime Market板块当中，一度因改革弱化引发争议。后来东交所是否有实施进一步的改革？对于有部分Prime Market板块公司交易价格低于其账面价值，东交所会有哪些改善措施？
岩永守幸：有1800多家企业转入Prime市场，因此有人提出“市场结构调整还不够”。市场结构调整的目的不是要减少上市公司的数量，而是提供一个具有吸引力的市场，支持上市公司的可持续增长和企业价值的长期改善，并得到大量日本国内外投资者的支持。
因此，对市场进行结构调整，启动新的市场(Prime、Standard、Growth)，只是建立企业成长框架的开端。
为此，东交所于去年7月召开后续会议，以监督市场重组的进展和效果，并讨论下一步的行动。
今年1月，东交所发表了“未来措施路线图”。根据上市公司的情况，实行两种措施。首先，是明确维持上市标准的宽限期的结束日期。当初为顺利过渡到新的市场，引入了退市标准的宽限期。现在，为保持市场的健康活力，已明确了宽限期的结束日期，将于2025年3月结束。这将鼓励那些不符合上市标准的公司采取进一步行动，也有助于投资者了解其进展情况。
其次，是制定框架，激励上市公司为实现可持续增长而自愿采取的措施。为了使资本市场健康运转，为日本整体经济做出贡献，包括蓝筹股公司在内的所有上市公司必须不断努力发展。因此，无论退市规则如何，我们都希望将新的细分市场作为一个框架，激励上市公司采取自愿措施，实现中长期增长。今年1月，我们发表了四项措施，以构建这一框架，激励上市公司为实现可持续增长而自愿采取相应措施。在这四项措施中，我们已经在今年3月公布了三项措施的具体内容。
第一，呼吁上市公司采取行动，提高对资本成本和股价的意识。在日本，这有时被称为PBR改革，但其内容并不是关于PBR，而是更广泛地要求企业实施注重资本成本和股价的经营方式。我们要求企业采取三个步骤：首先在董事会层面分析其当前的资本成本、资本效率和市场估值。然后制定改善计划，提高资本绩效并向市场披露。最后通过与投资者的“建设性接触”来执行、监督和更新计划，并每年跟进。
第二，我们对上市公司必须就每一项《公司治理准则》进行“遵守或解释”的规定进行了澄清和提醒，“好的解释”比表面上的“遵守”更好。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发现在许多情况下“解释”可能不当，阻碍了与投资者间的对话。因此，我们发布了一些注意事项和案例，鼓励上市公司进行自我评估，看看他们是否恰当地进行了“解释”。
第三，提示投资者和股东参与的重要性，并披露上市公司的股东参与情况。
第四，我们呼吁更多的英语信息披露。
自今年3月公布三项要求的具体内容以来，我们已经逐渐看到了积极的变化迹象，希望这将促进日本资本市场的进一步发展。
东交所希望这一要求能为上市公司和投资者之间的建设性对话建立框架，从而帮助上市公司实现可持续增长和中长期企业价值的提升。
《21世纪》：在2021年的财政年度，有136家企业在东交所上市，包括5家与海外相关的企业。目前企业在东交所上市的热度如何？在推动亚洲IPO业务方面，东交所取得了哪些进展？
岩永守幸：东交所的目标不仅为日本本国企业提供融资平台，也为有发展愿景的海外企业提供融资平台，从而继续保持其在亚太地区最重要市场之一的地位。
这也得益于日本自身的有利条件。首先，日本有稳定的政治制度及稳定的法律体系。其次，日本是世界第三大经济体，个人金融资产约为2000万亿日元（约合26万亿美元)。再者，日本政府正在扩大NISA计划下个人的免税投资限额，以此推动这些资产从储蓄转向投资。此外，日本的国际化市场公平透明，流动性高、估值高。
正因如此，近年来，东交所吸引了很多海外企业，特别是亚洲地区的海外企业，科技类企业IPO近年来尤为活跃。
此外，近年来一些与日本关系密切的跨国企业也已在东交所上市。在过去十年里，有来自美国、英国、中国、新加坡和韩国的跨国公司在东交所上市。最近上市的跨国企业分别是去年7月上市的HOUSEI，去年12月上市的INFORICH和今年3月上市的Any Mind Group。
通过新加坡和中国的代表处，我们正在维护亚洲地区的IPO生态系统，以支持那些准备在东交所上市的企业。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21世纪》：对中国企业来说，在东交所上市有何优势？未来，东交所将如何吸纳更多高质量企业？
岩永守幸：在东交所上市的优势在于其作为世界领先的全球市场之一，海外机构投资者占比较高。
虽然美国是全球IPO的中心，但对于仍处于成长初期的亚洲企业来说，如果没有可观的可投资市值，就很难吸引机构投资者的注意。
与美国市场相比，日本市场的优势在于：东交所是与美国市场相媲美的国际市场；东交所的上市公司在日本的社会威望更高，更便于与日本企业开展业务；由于在东交所上市的企业规模各异，从小型企业到独角兽企业都包含在内，因此独角兽企业的首次上市有望吸引众多投资者的关注，独角兽企业的上市在美国比较常见。
中国企业在东交所上市的同时，日本投资者对中国经济增长也表现出浓厚的兴趣，这将促进中国上市公司的成长。
东交所的目标是确保我们的市场作为亚太地区的核心市场继续成为世界上最重要的市场之一，并为包括中国企业在内的亚洲企业提供更多的成长机会。
《21世纪》：中日ETF互通目前取得哪些进展？关于未来与中国资本市场在互联互通方面，东交所还有哪些规划？
岩永守幸：中日ETF互联互通方面，通过与上海证券交易所合作，2019年6月首只日本股票ETF产品在中国上市，同时多只中国股票ETF产品也在东交所上市。
2021年4月，上海证券交易所和深圳证券交易所实现了中日ETF产品的交叉上市。去年9月，日本交易所集团与中国金融期货交易所签署了关于衍生品市场合作及其他事项的谅解备忘录（MOU），这将有助于提高两国市场参与者在两家交易所上市衍生品的便利性，包括提高中日ETF互联互通框架下上市的ETF产品的流动性。
《21世纪》：去年日本交易所集团曾宣布“目标2030”的长期愿景。能否具体谈谈这是一个怎样的目标？你认为要达到这个目标还有哪些挑战？
岩永守幸：东交所新的长期愿景“2030年目标”为未来十年左右设定了新的目标:“把东交所发展成为一个综合性的全球金融和信息平台，为广泛社会问题提供解决方案，包括融资和资金流通功能，并为实现可持续的社会和经济发展做出贡献。”
实现这一长期目标的挑战是人工智能和数字化的发展程度，以及对ESG和可持续发展日益增长兴趣的反馈。日本交易所集团也将积极推动新领域的业务，为解决当前的社会问题做出贡献。
例如，成立了JPX综研，并打算发展一种不同于传统交易所的新文化，同时通过并购和使用高技能的人才，开展高度灵活和快捷的业务，摆脱传统的交易所框架。
《21世纪》：近期东交所完成了碳信用市场试点，你认为日本交易所集团能否在2024年如愿实现碳中和的目标？目前还有哪些工作要做？
岩永守幸：日本交易所集团将继续致力于低碳目标，到2024年实现碳中和。具体来说，日本交易所集团拥有可再生能源发电设备，并正在实施一项制度，即不仅购买环境价值，而且自己也创造环境价值。
去年，日本交易所集团以发行绿色债券的方式启动了太阳能发电设备，并在今年4月启动了生物质能发电设备。通过这些发电设备所产生的电力，截至上一财年度末二氧化碳排放量减少约30%，本财年度末预计减少80%。
到2024财年末，日本交易所集团将继续考虑收购更多的发电设备和购买环境价值。这也符合日本政府2050年实现碳中和的政策，日本交易所集团将全力支持政府的举措。
今年2月，日本政府在“实现GX（绿色转型）的基本方针”中，作为碳定价体系设计中的一环，宣布引入“排放量交易体系”。该试验计划于2023财年开始试运行，2026财年全面运行。同时，作为计划的一环，将在2023财年建立碳信用市场。
东交所受日本经济产业省(METI)委托，在2022财年开展了“碳信用市场技术示范项目”，并在此基础上积累了知识和市场运作经验，计划建立碳信用市场。
今年6月，东交所发布了《碳信用市场规范》，为建立碳信用市场做准备。6月9日至6月23日为征求意见期。东交所在本月开始受理“碳信用市场参与者”的注册申请，并在系统连接测试后，于10月左右开始交易。